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的重要講話中指出，“第二個結合”，是我們黨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歷史經驗的深刻總結，是對中華文明發展規律的深刻把握。這一重要論述體現了我們黨對中華文化發展史、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發展史、人類文明發展史內在規律的深刻把握。深入理解“第二個結合”重大命題，必須將其放到黨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歷史進程中考察，弄清馬克思主義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由“彼此契合”向“有機結合”升華的必然邏輯。

一

中華民族是古老而偉大的民族，創造了綿延五千多年的燦爛文明，為人類文明進步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進入近代后，面對西方列強的一次次入侵，古老的中華文明亟須更新和轉型，一批批先進的中國人苦苦尋找救國良方。這種學習，既有器物和制度的學習，也有思想文化的學習，但種種努力最終都失敗了。直到俄國十月革命后，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給中國人民指明了前進方向、提供了全新選擇。

馬克思主義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之間存在高度的契合性。中國傳統文化中的諸多元素，與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哲學思維、歷史思維、文化思維存在著內在聯系。諸如，五行說、陰陽說證明中國哲學中很早就有樸素的唯物觀和辯證法的思維因素。中國人注重“知行合一”的文化傳統，證明中國哲學中包含著對理論與實踐相統一的辯證關系認識。悠久的民本思想與唯物史觀關于人民群眾歷史作用的觀點有相通之處，等等。因此，中國人認同和接受馬克思主義，有著深厚的歷史文化基礎。

中華文化及文明轉型路徑的選擇，在中國共產黨建黨先驅身上體現得極為明顯。特別是中華傳統文化中天下為公、大同世界的理想，對建黨先驅們選擇接受馬克思主義影響尤深。李大釗在傳播馬克思主義過程中多次表達對“大同”前景的向往；青年時代的毛澤東把“大同”作為遠大抱負，他在致黎錦熙信中寫道：“大同者，吾人之鵠也”，后來他又把共產黨人的遠大追求稱之為“大同境域”“世界的大同”；吳玉章在談到他為何接受社會主義時這樣說，社會主義書籍中所描繪的人人平等、消滅貧富的遠大理想大大地鼓舞了我，使我聯想起孫中山先生倡導的三民主義和中國古代世界大同學說。“所有這些東西，在我腦子里交織成一幅未來社會的美麗遠景”。

中華文明在關鍵時刻的這一全新選擇，是在世界文明交流碰撞中一個前所未有的轉變。“結合”不是“拼盤”，不是簡單的“物理反應”，而是深刻的“化學反應”。馬克思主義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既讓馬克思主義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豐厚滋養中煥發新的生命力，不斷賦予馬克思主義鮮明的中國特色，又激活了中華傳統文化中富有生命力的優秀因子并賦予新的時代內涵，使中華文化的血脈得以延續，中華民族再次迸發出強大精神力量，中國革命面貌煥然一新。

二

由“契合”到“結合”，帶來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時代化理論成果的產生。毛澤東作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偉大開拓者，創造性地提出“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命題，強調既要“使馬克思主義在中國具體化”，還要“使中國革命豐富的實際馬克思主義化”。什么是“中國具體實際”？毫無疑問，在當時主要是指迫切需要解決的中國革命實踐的重大問題。1939年12月毛澤東在《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一文中對中國革命現狀、中華文明及歷史作出全面分析，指出：“認清中國的國情，乃是認清一切革命問題的基本的依據。”1942年2月，他要求我們的同志學會應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認真研究中國的歷史，研究中國的經濟、政治、軍事和文化，對每一問題要根據詳細的材料加以具體的分析，然后引出理論性的結論來。1943年5月，黨中央進一步明確指出，“要使得馬克思列寧主義這一革命科學更進一步地和中國革命實踐、中國歷史、中國文化深相結合起來”。這一論述明確把“中國具體實際”表述為“中國革命實踐、中國歷史、中國文化”三個方面，標示著黨對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認識的進一步深化。

馬克思主義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必然要求把馬克思主義理論以中國人聽得懂、記得住的形式表達出來。這需要中國共產黨人具備深厚的中國歷史文化功底。毛澤東對教條主義脫離實際、脫離中國歷史文化的文風極為反感，稱之為“洋八股”“黨八股”，提出“洋八股必須廢止，空洞抽象的調頭必須少唱，教條主義必須休息，而代之以新鮮活潑的、為中國老百姓所喜聞樂見的中國作風和中國氣派”，強調必須拋棄黨八股，采取生動活潑、新鮮有力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文風。他本人就是這種新文風的積極提倡者，也是率先踐行者，善于把晦澀深奧的道理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表達出來，對馬克思主義植根中華民族歷史文化沃土作出了重要貢獻。

同時，推進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必然涉及如何對待傳統文化這一重大問題。自馬克思主義傳入中國并成為中國共產黨指導思想以來，始終面臨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的問題。毛澤東指出，學習我們的歷史遺產，用馬克思主義的方法給以批判的總結，是我們學習的另一任務。我們這個民族有數千年的歷史，有它的特點，有它的許多珍貴品。對于這些，我們還是小學生。今天的中國是歷史的中國的一個發展；我們是馬克思主義的歷史主義者，我們不應當割斷歷史。從孔夫子到孫中山，我們應當給以總結，承繼這一份珍貴的遺產。我們黨特別強調對“優秀傳統”的繼承，1943年5月，我們黨強調，中國共產黨人是我們民族一切文化、思想、道德的最優秀傳統的繼承者，把這一切優秀傳統看成和自己血肉相連的東西，而且將繼續加以發揚光大。黨對待中華傳統文化秉持的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以及批判改造、推陳出新的立場態度。毫無疑問，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血脈始終流淌在中國共產黨人體內，這構成了我們黨關于馬克思主義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關系認識進一步升華的堅實基礎。無論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還是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自然內在地包含著對中國文化傳統的繼承，自然有中國傳統文化的本義和內涵。

三

歷史在傳承中發展。在“第一個結合”基礎上，習近平總書記鮮明提出“第二個結合”。“兩個結合”是新時代推動黨的理論創新的根本途徑，是我們取得成功的最大法寶。我們黨把“兩個結合”統一起來、同向發力，既要解決中國實際和時代要求的重要問題，又要夯實理論創新的歷史和群眾基礎，開創了新時代黨的理論創新的新格局。

正確認識“馬克思主義”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才能正確理解“第二個結合”。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特質、鮮明特點等多次作出深刻闡釋，在紀念馬克思誕辰200周年大會上指出，共產黨人要把讀馬克思主義經典、悟馬克思主義原理當作一種生活習慣、當作一種精神追求，用經典涵養正氣、淬煉思想、升華境界、指導實踐。習近平總書記從不同視角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作出全面深刻闡述。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蘊含的天下為公、民為邦本、為政以德、革故鼎新、任人唯賢、天人合一、自強不息、厚德載物、講信修睦、親仁善鄰等，是中國人民在長期生產生活中積累的宇宙觀、天下觀、社會觀、道德觀的重要體現，同科學社會主義價值觀主張具有高度契合性。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在五千多年中華文明深厚基礎上開辟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是必由之路。這是我們在探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中得出的規律性認識。

“第二個結合”鮮明提出鞏固文化主體性等重大問題。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走出來的，也是從五千多年中華文明史中走出來的”，“只有立足波瀾壯闊的中華五千多年文明史，才能真正理解中國道路的歷史必然、文化內涵與獨特優勢”。中國式現代化是從中華大地生長出來的現代化，是中華民族的舊邦新命，不是照搬照抄其他國家的現代化。堅持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不僅是馬克思主義理論的要求，也不僅是外部因素作用的結果，而且是內部因素演變的必然結果，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發展的必然選擇。有了文化主體性，就有了文化意義上堅定的自我，文化自信就有了根本依托，為黨的理論和實踐創新賦予了深厚的中華傳統文化根基。

“第二個結合”是又一次的思想解放。圍繞新時代文化建設，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了一系列新思想新觀點新論斷，是新時代黨領導文化建設實踐經驗的理論總結，豐富和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文化理論，形成了習近平文化思想，標志著我們黨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建設規律的認識達到了新高度，表明我們黨的歷史自信、文化自信達到了新高度，表明我們黨在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推進文化創新的自覺性達到了新高度。正是通過“第二個結合”，才能讓馬克思主義成為中國的、讓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成為現代的，讓我們能夠在更廣闊的文化空間中，充分運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寶貴資源，探索面向未來的理論和制度創新。

（作者系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教授、北京市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